林黎回到家已经晚上,经过母亲和奴仆一阵嘘寒问暖之后,他躲在屋子里,悄悄打开了那个木盒子。
这一打开,饶是让玩世不恭的林黎也愣住了。
这巴掌大的盒子里,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只小指长的铁笔,还有一方黄色丝绸。
他把那叠的整齐的丝绸拿出来,缓缓展开。上面的内容却让他呆在原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相长子林黎,品行温和,深得朕心,特加封为内史,以示皇恩浩荡,赐铁笔一杆,凭此笔,李家后人不可干扰史书纪传,钦此。”
那黄色丝绸上面嫣红复杂的玉玺纹路明晃晃的昭示着这封圣旨的真实性。
林黎抿了抿薄唇,脑子有点混乱。他刚想出门找爹,可是余光却瞥见了盒子里好像还有什么。
他拿过来,发现是一个被圣旨压在下面的纸条。
“旁人勿知,林相助国,长子监国。勿畏寒言,原子殁前,史书埋朕石碑前。”
—————
林黎也不知道这一晚上是怎么睡着的,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十二皇子不听的在自己眼前叭叭。
“我要当太子,我要当太子,我要当太子。”
去你妈的。
他捂着耳朵,看也不看他,过了一会周围就重新安静下来了。
然后就是那条被自己喂撑死的鱼,也从地上啪叽啪叽的蹦过来找自己。
“我的肉好吃吗?”
说完他还回头想咬一口自己,尝尝看什么味道,可是因为周围两边的鱼肉被切光,只能作罢。
林黎直接飞起一脚把它踹走。
丫的还成精了不成?
可是把他俩赶走之后,林黎又后悔了。
这里特别黑现在又特别安静,好像无边无际的深海一样。他刚开始还是慢悠悠的走,到最后是跑了起来。
可是他跑了很久,却因为没有坐标物,导致自己好像一直原地踏步一样。
林黎慌了,他想到了那次被绑架的经历,感觉自己走的每一步好像都能踩到骸骨,于是他开始大声喊到。
“爹,娘!你们在哪啊。”
“爹!娘!”
他边喊边跑,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前面看见了穿着龙袍端坐在龙椅上的皇上。
皇上变成了青年时候的皇上,他的双眼炯炯有神,肩背坚拔,威严无比。而不是像这次入宫一样的大腹和威严不再。
林黎像小时候一样跑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脖子,眼里有泪的让皇上带自己离开。
可是皇上只是拍拍他的手,回头朝着他温和的笑笑,然后摇了摇头。
他说“这要你自己来走啊。”
不知道为什么,林黎感觉皇帝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有满是不舍和悲伤。
他一眨眼,却发现皇帝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了一个龙椅和铺在上面的龙袍。
——————
“啊!”林黎满头大汗惊醒。
“公子怎么醒了?这才三更天。”
夏竹还没睡,听到屋里有响声就急忙跑来。
他端着蜡烛,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个盒子,正满脸担忧的看向林黎。
“盒子里是什么?”林黎看向盒子,几乎是下意识问道。
“啊?这是公子去见姜先生带的学费啊。十锭黄金鱼,五两银瓜子,还有夫人给您带的钗子。”
夏竹以为他只是睡的蒙住了,于是笑着朝他解释。
说完,他还上前摸了摸林黎的脖子。
“哎呀!好多的汗啊,公子是又做噩梦了吗。奴才这就去给您端汤去。”
林府的上上下下都知道林黎被绑过一次之后经常半夜惊醒,于是厨房里就会每晚都准备好安神镇惊的汤温在炉子上。
林黎没有阻止他,他重新闭了闭眼睛。发现怎么也睡不着。
他皱着眉,满心烦躁的在床上来回换着姿势,可是却感觉越躺越难受。
于是他趁着侍奉的人都已经去睡了,于是就披上了厚厚的大氅,拿着手炉跑到外面去。
还没过年,现在正是最冷的腊月那几天。
林黎一出门,就被冷风扑的无比清醒。
他不由得握紧了手炉,裹了裹大氅。想了一下,没有回屋,反而是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他记得自己家里也有个好大的池子,里面养着的鱼很多,不知道冬天他们都怎么样了。
池子里他居住的地方不远,但是林黎刚走过一个回廊,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影也在那里。
他眯了眯眼,试探的喊道。
“爹?”
那人回过头来,看到他时眼神略显疑惑,紧接着看到他身上的单衣和大氅,眼神从疑惑变成不认同。
“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林江阳外面也是套着一件厚厚的大氅,但是他胡子上的冰渣昭示着他在这里已经呆了很久。
他皱着眉上前几步,给林黎把衣服拢了拢。
“如完厕就快回去,别受了风寒让你娘担心。”
林江阳很明显是了解自己都儿子,他这个时候出来,很明显不可能是闻鸡起舞,挑灯夜读之后出来醒神的。
林黎怔了一下,然后朝着他爹问道“爹,你在这里是干什么啊?”
他爹叹了一口气,敷衍道“小孩子还不懂。”
......哈!从小到大都这么敷衍我。
林黎又继续说。
“爹是为了皇上龙体和太子之事烦心?”
林江阳听他这么说,回过头来,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然后苦笑了一声。
“是谁和你说的?别多想了,爹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说完他就要转身回房,却被林黎一把抓住。
“爹,我今天进宫,十二皇子说要我扶持他当太子。”
林江阳听完他说这话没有多大的震惊,反而是伸出手抓了抓胡子,然后看着远方喃喃自语道。
“这小子,手都伸到我儿子身上来了。”
“这十二皇子确实是剩下几位皇子中最有志气,也是最有皇上早年风范的。”
“可惜这出身不好啊。”
林黎这时候上前说“爹,贵妃娘娘和我说,十二皇子身后是太后一族的势力。”
听他这么说,林江阳边点头边告诉他。
“就是因为这样,才说十二皇子出身不好啊。”
“太后为人狠毒,难保十二皇子称帝那一天,她不干涉朝堂上的事。当初是皇上有先见,而且手腕强硬,要不然,保不齐现在太后能不能坐上那龙椅。”
林黎听他爹这么说,鼓了鼓嘴,刚想告诉他爹十二皇子骗自己吃鱼的事。就又看到他爹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然后慢悠悠的说道。
“如果还是睡不着,就回去收拾收拾你自己的东西,明天开始,不止是在刑部,一直到明年九月,你都要在姜先生家住。等你学成归来,我便上奏折告老还乡。让你进朝堂。”
“爹,你明知道我不喜欢朝堂那种地方。还有我为什么要去姜先生家住啊!我又不是文泽,我也不需要去历练。”
林黎上前一步急切的说道,
林江阳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急。
“你出生的时候是早产,当时宫里都派了太医下来,但是他们都束手无策。这时候外面走过一个老道人。他进来之后对着你念念有词,之后你竟然神奇般的活过来了。那老道之后又说,说你命盘在二十岁后时有死劫,要早年与掌权重血气的职业的人打交道,之后再入官场,才可可平安一生。”
林黎委屈成猫猫头也是听他爹这么说却突然来了兴趣,血气重?
“所以爹让我拜姜先生做师父,是这个意思?就因为那个老道的话?”
林黎不理解。一个凭空出现的人说的话,就能让他爹如此深信不疑?
林江阳没点头也没摇头,好像没听见一样,只是伸手把他头发上的小冰晶拿了下来。
“回屋去吧,明天之后,除非有大节大事,否则你都不可以回家。”
........您这是不要我了?
不对啊,年后文泽回来,我们还要聚一聚呢!
林黎赶忙叫住林江阳抱着问道“爹!我娘知道吗?”
林江阳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
“你娘哭的睡过去了,要不你以为我为什么出来?”
......哦。
林黎气鼓鼓的回屋子。
.
街道上的乞丐都还没开工叫喊,林黎就被他爹和他娘打包塞进马车。
车上是显然还没睡好的林黎和黑眼圈很重的夏竹。
“公子,你昨晚去哪了啊!害我好找。”
夏竹看着困的神志不清的林黎半是埋怨半是担心的说道。
林黎回手就是一个枕头怼到他的脸上。
“嘘.....让公子.....好好睡一会。”他的语气蔫蔫嗒嗒,好像下一秒没有声音。
夏竹看着林黎这副样子,抿了抿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再继续碎嘴下去。
只是给林黎拉了拉身上的披肩,却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自己。
“夏竹。”
“哎!夫人。”
夏竹看了眼已经梦周公的林黎,快速的掀开帘子跳了下去。
薛沁明今天发饰整齐妆容精致,上面是藤黄披肩,下面穿着鹅黄裙,致力于让自己展现出精神最好的一面。
“后面几车是公子要用的钱和杂物,一会到了姜先生家里,你就留下整理东西。别老跟着林黎,都给他惯坏了。”
她说话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一看就是昨晚哭的伤了嗓子。
话表面上说的是别让夏竹惯坏了林黎,但是如果真的忍心他受苦,怎么又会给他准备几车的东西呢。
夏竹看着夫人憔悴的样子,笑了笑抚慰道。
“得嘞夫人,小的一定听您话,给公子热了添衣,冷了减衣。”
薛沁明被他逗的笑了一下,然后看了眼旁边穿着便服的林江阳叹了口气。
“走吧,走吧。”
她狠狠心,转过身来不再看林黎的马车。
长大了的孩子,不能老留在身边,总要出去见识见识。
“舍不得?”
林江阳一身长袍便服,没有琐碎的装饰和花纹,衬得整个人反倒是平易近人了不少。
此时他站在薛沁明身边,神色淡淡。
薛沁明没说话,面容悲伤的摇了摇头。
林江阳也没说话,上前把揽住了薛沁明的肩膀。
“如果我不把他送走,你就忍心看他一直这样下去?”
林江阳看着已经走了很远的马车说道。
薛沁明想到了小时候林黎,仙童模样,聪慧异常,洞察力和记忆力非凡,走马观碑,过目成诵,赋诗做对子都充满灵气。
不知道是从那一天开始,这孩子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他就算当一辈子纨绔,我也养的起。”
薛沁明没有用我们,而是我。她的眼眶发红,但是还要端着林家主母的架子。
林江阳听她这么说,并没有反驳。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昨日上朝,听闻宫里有些动静,我记下之后放到你书房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猜测。”
薛沁明微微颔首,跟着林江阳进了屋子。
林家传统,夫人可以干政。所以说,林江阳这官做的越来越蒸蒸日上不是没有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