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那么一群人

作者: 十年三分白 字数:2788

  (陪老婆回农村老家玩几天,暂时只能定时更新几章番外。)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李卫国将东西收拾好了,这才叫醒午睡的二人,三人一起准备回家。

  坐在出租车后座的王安打着呵欠,揉着自己酸麻的小肩膀,午睡的时候,小姑娘就像八爪鱼似的攀在王安身上,无论怎么使劲都推不开她,起床之后只感觉全身酸麻胀痛,整个人疲惫得跟没睡似的。

  以后不能跟李小花睡一张床了,实在是太折磨人了!王安幽幽地想着。

  小姑娘或许是因为知道要回家了的原因,此刻倒是精神抖擞活蹦乱跳,正抱着小黄和王安说起二丫和二丫的傻弟弟。

  “弟弟,你真的不会吹鼻涕泡么?”

  “不会!”王安翻了个白眼,这个问题,一路上李小花已经翻来覆去的问好几次了,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鼻涕泡这种恶心的东西。

  “哼!二丫的傻弟弟都会!”李小花愤愤不平,输了输了!自己输了!弟弟竟然不会吹鼻涕泡,也不会表演吃脚丫子!小女孩心头千愁万绪。

  王安内心崩溃,自己又不是表演戏耍的猴子,只有丁点大的孩子才能玩鼻涕泡的好么?方才李小花甚至还问过好几次,能不能表演把脚丫子放进嘴里之类的蠢问题。

  心累,肩膀酸,不想理她。

  王安把头偏到一边,靠着椅背,望着着车窗外与曾经别无二致的街景,不知不觉地打起盹来。

  醒来时,车已离开了城区,驶到了市郊,李小花此刻正靠在他肩膀上呼呼大睡,嘴角流出的口水将王安胸前的衣服打湿了一小块。

  道路两旁的田野与农家,这明显不是回老爷子家的路。

  王安拿袖子为小姑娘轻轻擦了擦嘴角,揉了揉眼睛,问道:“爷爷,咱们这是去哪?”

  老爷子回过头慈祥地轻声说道:“爷爷带你去见见爷爷的老朋友,一会儿咱们再回家。”

  王安点点头,扶了扶李小花有些滑落的小脑袋,小心的挪了挪身子,让小姑娘睡得舒服些。

  出租车又行驶了几分钟,王安透过车窗看到了一个大大的白色大理石质的牌坊,牌面上刻着几个笔力遒劲的大字——仪南烈士陵园!

  王安心想,看来老爷子年轻时应该是军警一类的职业。

  王安轻轻拍醒李小花,三人慢慢下了车,老爷子望了一眼高高耸立的烈士纪念碑,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带着王安和懵懵懂懂的李小花,沿着松柏应着的长阶,慢慢走了上去,

  陵园里很安静,或许是被空气中悲壮而崇敬的气氛感染,大家都有些沉默,唯有多日未到户外玩耍的小黄显得特别兴奋,前前后后的跑来跑去,偶尔还会嗷呜嗷呜的叫上两声。

  道旁有几尊雕像石刻,是一些负伤的战士们依旧战斗的场面,王安从他们的脸上,能够感受到那种视死如归的决然。

  无论是在哪个时空里都有着这样的一群人,他们守土卫国,保家安民,在人民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当灾难来临需要人来做点什么的时候,他们便毫不犹豫的站出来,肩负起责任去做点什么。

  在某些人的眼中他们或许是愚蠢的,这世上竟有着像这些人,他们冲向一场劫难,竟犹如奔赴一场盛宴。

  但,就是因为有着他们这样的存在,才使得更多人在不和平的时代里,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度,岁月静好的背后,是无数人在负重前行。

  李卫国抿着唇,看着两个小二人,紧了紧掌中的小手,却没有说话。

  三人慢慢走到纪念碑近前,老爷子的脸上显得特别沉重,二人齐刷刷地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王安和李小花两个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也跟着敬了一礼,两张漂亮的小脸蛋上满是庄重的神色。

  绕着纪念碑底座一圈,刻着一个个一排排陌生的名字,透过每一道刀劈斧凿的笔画,仿佛能看到一张张沾满了黑灰与血渍的面庞,年轻而坚毅。

  恍惚间,王安如同置身于战场,炮声轰隆,枪声连绵,子弹在空气中曳出一条条光线,有人呼喊着冲锋,有人沉默的倒下。

  鲜血汇聚,战斗不息!每一个名字都仿佛在王安耳边大声嘶吼着向前!向前!向前!

  李卫国轻轻拍了拍发愣的王安的肩膀,将他从神游中拉了回来:“走吧,咱们去后面。”

  纪念碑之后,是一片傍山的墓园,整齐地屹立着一尊尊白色大理石质地的墓碑,上面刻有如血般鲜艳的红星,远远的看过去,如同一支正在接受检阅的军队。

  又走了一小会儿,老爷子带着三人停下来,看着一群有些被风雨侵蚀的墓碑,李卫国的手微微发着颤,胡须微抖,眼眶发红泛着光,老爷子理了理衣角,庄严的敬了一礼,良久才放下手。

  李卫国抹了一把脸,勉力笑起来,对着眼前的墓碑朗声道:

  “好几年没来看你们了,别怪我,一直觉得没脸来见你们……不过,老子今天来是有大事要说的。一个二个都给老子傻了吧唧的老实躺着。老子说完,咱挨个走一个。”

  老爷子的言语间带着一种少有的匪气,王安知道,这里躺着的人便就是老爷子说的老朋友,他的老战友。

  “首先,汇报一下,川子的血脉我给他继了下去。”

  老爷子说着话,将王安牵到自己身前,摸着王安的头,道:

  “都给老子瞧仔细喽,这是川子的后人,聪明伶俐的好孩子,看看这模样,这眉眼,羡慕不,你们这歪瓜裂枣八辈子也生不出这么漂亮的孩子,这下可便宜川子了。”

  李卫国说着话,有热泪溢出眼眶,老爷子捂着脸,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接着道:

  “孩子叫王安,小名狗儿……对!名字是老子取的,不服的话,你们就等我下来,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李卫国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白酒倒满酒杯,接着道:

  “老子来就这一件事,顺便和大伙儿喝一杯。来,咱们先走一个。”

  仰头将杯酒一饮而尽,李卫国一手提着酒瓶,一手牵着王安,站在了一尊刻着王守川烈士之墓的墓碑前,老爷子蹲了下来,拿袖子擦了擦墓碑上,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

  “川子,你个连后人都没有的憨包……当年上战场之前,你说打完仗就回家结婚生娃留个种,结果被局长听见,差点没让局长给揍出屎来,上战场之前能说这话么,你说你是不是傻……这下好了,你没了,局长没了,大彪子也没了,还有刀子,大巴……”老爷子嘴里念着一个又一个逝去伙伴的名字,不禁老泪纵横。

  “没了啊,大家都没了,留我一个独活,剩我一个,没意思啊,川子,这些年活着真的没意思。”

  老爷子絮叨了半响,这才转过头对王安温声道:“来,狗儿,这是你爷爷,敬个礼,叫声爷爷。”

  王安自然依言照做,对着墓碑脆生生喊了一声爷爷,他此刻终于了然,原来这便是自己姓王的缘由。

  李卫国道了声好,又对着墓碑继续说着话:

  “看到没有,这个好孩子就是你的后人,你老王家的血脉不会断绝,老子帮你把他养大,供他读书,让他有出息,你放心吧……”

  李小花抱着小黄,站在王安的身边,注意力却一直集中在爷爷手里的酒瓶上,闻着空气中微醺的醇香,黑亮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小姑娘心想,爷爷这么喜欢喝酒,酒一定比可乐还好喝!真想尝尝啊……

  夏日的阳光渐渐炽热,一瓶白酒也饮下了大半。微微醉意的李卫国絮絮叨叨同一尊尊墓碑说了很久,最后站起身道:“大伙儿都好好的在天上看着,都护着些狗儿和小花。”

  “老子现在准备再活十来二十年,等我把这对好孩子养大,送他们读书,上大学,结婚,抱一下曾孙,然后老子再下来找你们叙旧。”

  老爷子将剩下的半瓶白酒洒在地上,笑着道:“今天就喝到这里,解散!”

  李卫国目光再次从每一尊墓碑上扫过,仿佛又看到当年那群伙伴在冲他笑着,老爷子挥了挥手,说了声:“走了……”

  随后便牵起王安带着李小花大步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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