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声肠断绣帏中

作者: 杳杳 字数:2199

  天气逐渐炎热,画瓷越发待在屋内不愿再出门。可惜想到和顺仁太妃的约定,终于决定在傍晚没有太阳时去魏儒静的宫中看看她。

  魏儒静住在容修媛的朝春宫东南角的纤云阁,画瓷去时先去容修媛那儿请安,然后才折去了纤云阁。

  纤云阁依水而筑,绿水环抱着几间白玉建成的屋子,远远看去,像是湖面上浮动几朵洁白的云彩,因此得名。只是这纤云阁虽然华美,却有一个不好的故事。

  大约百年前,还是周朝的时候,原本有个叫郁妃的宠妃一夕之间失了宠,被贬到纤云阁禁足。哪想这郁妃早早有了身孕,在禁足期间不慎小产,孩子失去后,整日疯疯癫癫的。突然有个早晨,服侍她的宫人起来时发现她的尸体浮在水面上,当即吓得魂飞魄散。那时的周朝皇帝念及郁妃生前种种好,于心不忍,按着四夫人的典仪将郁妃厚葬。不久后,忽然传出纤云阁闹鬼的传说,有两个宫人在纤云阁落水而死。后来,纤云阁封锁起来。百年过去,没有什么事情再发生,纤云阁便渐渐开发。直到殷朝到了睿帝这儿,前朝老宫人几乎死光,没有人知道那个故事,所以安排人住进了纤云阁。

  画瓷站在纤云阁前,伸手抚摸汉白玉墙面,触手温润,当真是好玉。早有纤云阁的宫人进去禀报,自己带着匀宜在门外守候。

  闹鬼?恐怕当不得真吧。以前大哥最坏,总是讲着一些恐怖的故事传说吓她,那时她总是吓得直掉眼泪,晚上需得钻到四姐的被中有人依存才敢入睡。现在想来,如果真的有鬼魂神灵的存在,为何恶人总是得不到应有的报应,依旧逍遥法外?而父皇仁慈,母后宽和,姐姐们各个巾帼美丽,哥哥们威武不凡,幼妹胆小善良,幼弟调皮却很会体贴人,难道他们就活该横死吗?

  犹记得那天,经过整整三日的跋涉,一路上从水中捉鱼烤了吃,临着溪边喝水,夜晚互相依偎、相互取暖入睡。就这样,四人终于走出丹阳城,却在丹阳城与襄阳城的交界,四姐不知因何走散,怎么找也找不到四姐。没有办法,晓荷姑姑拿着头上的簪子去当铺典当,换了不少银子,不料却被几个贼盯上了。

  三人寻了一家客栈,洗个澡,换了干净的衣服,虽然四姐走散,忧心忡忡,但也打算美美地睡上一觉。三日没好好入睡,这么一阖眼,便再无知觉。半夜,窗户被缓缓推开。画瓷顿觉耳边一凉,睁眼看去,有人在拽着自己的耳坠,连忙推开那贼人,虽然自己年幼力气不大,然突然那一推,着实把贼推得下了地。就着灯罩里散发出的微弱的烛光,室内有三个贼人,一个在摸索着她们的衣物,一个在床边看风,还有一个就是被自己推到在地的那个人。画瓷连忙推醒身边的晓荷姑姑和姝儿,两人着实被眼前这番情景吓坏了。

  画瓷飞快起身,扑到桌子边,拿着茶壶、茶杯纷纷往最近的贼人身上招呼过去,那贼人吃痛,凶神恶煞地朝画瓷扑去,画瓷与他绕着桌边转圈。边吸引着贼人的注意,边朝床上大喊,“快逃!”

  晓荷反应过来,连忙拉着姝儿要跑,分明已经快到门边了,却被另一个贼人拖住。那贼看她生得美貌,意图不轨,晓荷狠狠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贼人怒极攻心,将晓荷狠狠踹到在地,姝儿乘机跑了出去。晓荷想着若有一个帝姬平安活着也算是她的功绩了,当下闭目做好被施暴的准备。却听见一声闷哼,睁开眼,却惊愕地瞠大眼,捂了嘴:那贼人软软瘫倒在地,脑上猩红热血,眼睁得极大,分明是死不瞑目,震谔抬头,画瓷手抬得极高,搬着原型凳子仍保持着发力的姿势,也怔怔地看着脚下的人。

  原本已经逃出去的姝儿不知为何跑回来,爬到床上去找东西,画瓷喊她快跑,姝儿闻声向她的方向灿烂一笑,丢了一个包袱给她,正是母后交给她的。画瓷来不及惊呼,那两个人逼近犹在床上的姝儿,其中一个不知碰到了什么,只听见轱辘一声,画瓷将晓荷姑姑推出去,自己冲过去,去拉着姝儿想出去,却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灰色纱帐熊熊被火燃起。两个贼见势暗觉不妙,早已逃了出去。秋暮万物干燥,再加上床上被褥、衣物极多,不一会便是漫天大火燃起,紧接着火焰窜上房梁,火势极凶。画瓷捂着嘴躲着屋内被火烧断折倒的物品,厉声惨叫在耳畔萦绕,姝儿还在床上!!她想扑过去救姝儿,眼被烟雾熏得极疼,再难视物,脚下不知被什东西绊倒,跌倒在地上。手肘支撑在地,一寸寸靠着感觉爬行,只觉热浪在背上翻滚,仿佛要将她燃烧殆尽,死亡也笼罩在自己身上,恍恍惚惚中看见了父皇母后在朝她微笑,真好,就此睡了也好。画瓷如此想着,真的闭了眼睛,只是猛地一激灵,忽然摸到一个东西,伸手去摸,是一块玉佩,那是父皇赐给她的。终于不甘就这么死去,奋力向前爬,向前,就一直向前。胳膊肘被磨破了,鲜血淋漓,感受不到疼痛,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空气流通,是谁害她国破家亡的?沉沉晕倒的一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杀了李谌兆为自己一家复仇。

  只是造化弄人,李谌兆只做了一年皇帝就死了,还没有等自己足够强大去向他复仇。

  画瓷想到从那场大火中逃出,醒来后,晓荷姑姑守着自己抹眼泪,泣不成声地告诉她,姝儿已经变成一具焦炭时的锥心痛楚。虽然终究是没能看到姝儿的尸骨,但仇恨的种子在心底一点点生根发芽,或许此生再没有快乐,唯一的解脱就是血刃仇人吧。

  想起往事,眼眶、鼻尖通红,望着地面怔怔出神。

  “嫔妾见过苏婕妤。”

  一道女声响起,画瓷瞄到一双精致桃红色绣花鞋,抬头,展颜一笑,“介意我进去喝杯茶吗?”

  魏儒静虽然诧异,还是点头道:“欢迎苏婕妤来嫔妾的纤云阁做客,不过嫔妾这里没有什么好茶,苏婕妤不要见怪。”

  “怎么会?”画瓷道,“我倒怕魏御女不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了。”

  两人相视一笑,虽然内心各打各的小算盘,面上仍一排和谐,只是二人之间究竟是不是亲密无间,二人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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