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成魔

作者: 谓我长生 字数:3036

  洛霄喻回到客栈后,闭门不出坐在窗前的硬榻上,窗门大开,自己左手同右手对弈,虽然桌上黑白棋子纵横交错,但他思绪已不再棋局上,他只想让聂莺歌不再重蹈覆辙,去想起一切。

  “我该如何是好呢?”他真是犯了愁。

  他的隔壁住着华铮,一大早华铮在屋中拖着板凳、推着木桌,“嘎吱嘎吱”的声音怕是整个客栈都听得见,洛霄喻觉着烦躁便丢掉手中的棋子,脑海中却莫名想到一种拆家本事很强的动物。

  “华铮!你不好好在屋中坐着,倒腾桌子椅子是做什么?”洛霄喻敲了敲木墙,那边闷声道:“谁让你不答应她去幻宗的?我心中烦闷,拿这些东西撒气你也要管?我就是拆了这家客栈你也管不着!”

  华铮赌气一开门,把桌子踹去了门外,客栈老板一听动静不对找上门来,他便把好几个金元宝塞到客栈老板的手中,那老板咬了咬元宝,笑着奉承道:“客官,小心伤着,这间不够你出气的,我让小二带你去隔壁天字房,不比这个差!”

  他更是被这个老板气到吐血,存心让他不愉快,门“咣当”一摔,生闷气去了。

  洛霄喻轻笑一声,“真是幼稚!原来在幻阵呆的久了,人会变傻的。”他站在窗前望向外面的景色,远处青山碧影,绿柳垂溪,近处摆摊的小贩一个挨着一个望不到尽头,会因多赚了几个铜板便能眉开眼笑一整天,皆是为了谋求一条生路,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生存之法。

  “无名,你的生存之法又是什么?”他眼看太阳东升西落,夜幕星辰,他虽知幻阵中的一切是幻化而来,但身处其中却感一切同真实世界无异。

  华铮捏着一串糖葫芦闯了进来,问道:“洛兄,在此处站了一天一夜可是想到了什么?”

  “送她去晋丘还要耗费些时日,拜入幻宗再到流放昆仑,你觉得她会立刻变成无名?”幻宗的幻术虽为天下绝学,但这幻术却有弊端,幻阵布的越大,布阵者会因阵中所遇之事深陷其中。

  想必无名是拼尽了全力困住他三人,所以忘记了前尘往事,入阵者需三十日之内破阵,否则会越来越虚弱,最后神志不清七窍流血而死,幻阵吸了血,自然是布阵者赢了。

  “那你说怎么办?”华铮咬了咬竹签。

  洛霄喻神秘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必华铮平日里练功偷懒,意志力不及自己神志已有些痴傻,脾气像个小孩子。

  “你到底想做什么?”

  “无名能布幻阵,我自然也能。”他的幻术虽被压制,但能刺激到聂莺歌想起往事足矣。

  他合掌翻手为阵,用千根傀儡丝织起一张巨网,再施以幻术布满小镇上方的天空,聂莺歌是在被宗门处置后,流放到昆仑才成了魔,这其中的曲折世人不知,想必她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走上这条路。

  洛霄喻将一杯水泼向天空,顿时乌云密布溪水成冰,寒风卷着鹅毛雪呼啸而来。

  华铮忍不住哆嗦,搓着手臂说道:“本是同宗之门,你幻宗到底从哪里得来的绝学,平日里总听长老唠叨,说幻宗装腔作势,未有半点大宗门之姿,我再也不信他们的鬼话了。”他打了一个喷嚏,索性摊开被子缩在了床上。

  “华铮,聂莺歌若是唤起了记忆,你定要护好安若瑜!”他眼眸几分深邃,想必这漫天的大雪还有呼啸的寒风,定能唤起她的记忆,痛苦也好,悲伤也罢,狠狠揭开伤疤让她痛上一番,也比慢慢撕开伤口仿若凌迟之痛好。

  午时洛霄喻将华铮派去了陈家医馆打探情况,果不其然,聂莺歌在天气骤变的那一刻,开始浑身不舒服,再到后来脸色苍白昏倒在屋中,妇人进门一瞧地上躺的人是聂莺歌,直喊相公进来扶人,她是身怀六甲的孕妇可再受不得惊吓了。

  陈大夫把着脉直摇头,聂莺歌脉象平稳,可体温却冷的吓人。

  华铮换了一身冬衣,戴起披风上的兜帽,顶着寒风前往医馆,椅子还没坐热陈大夫便催促他快去请洛霄喻前来救人,“聂莺歌她怎么了?”

  陈大夫解释道:“我行医少说有十几年,聂姑娘她……这种情况我也不知,再这样下去她怕是不行了,洛公子医术高超定有法子救人!”

  “好,我再跑一趟便是。”华铮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出生在南疆,那边四季炎热如夏,他最多是在夏季之时去过北方,这种寒冷他还有些受不住。

  洛霄喻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华铮,说道:“聂莺歌体寒如冰很是正常,她同穹墨对战时,剑招中便有凝水成霜化雾成形,在雾渡口我也同她交过手,被她伤到后伤口便结了一层冰。”

  “那她如何能醒来?”华铮不敢想,人成了魔之后竟如此厉害,洛霄喻同她再次交手恐怕凶多吉少了。

  “我自然有办法,你现在带着师妹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此时寒风更加凶猛,躲在屋中仿若身在冰窖,洛霄喻以独门秘技医治聂莺歌为由,将人带回了客栈。

  聂莺歌惨白着脸平躺在床榻上,洛霄喻在床头旁摆放了三只冰针。

  他拿起第一根冰针,缓缓刺入她的头顶,自言自语又似说给她听:“聂莺歌你生前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子,却为龙仙门的前途抛弃自我,放弃爱人,确实是个敢作敢为的江湖儿女。”

  他又将第二根冰针缓缓刺入她的侧颈,“你为报仇雪恨入我幻宗,却惨遭流放,你可还记得发生过什么事?”

  聂莺歌双手紧握,浑身颤抖,面色痛苦不堪,寒霜从眉心向全身扩散。

  满门被灭,她在江湖中四处游荡,直到她遇上了幻宗的女弟子,她名唤秦芸,说幻宗是天下最好的宗门,不但傀儡术天下一绝,而且幻术更为绝妙,能呼风唤雨连着天兵天将都能变出来。

  聂莺歌嗤之以鼻,这种骗人的话也就三岁小孩会信,秦芸自然不服,“你怎么才肯信我?”

  她不假思索说道:“龙仙门。”

  “好,我这就变给你看!”秦芸小时跟随阿爹阿娘拜访过龙仙门,她记得龙仙门后园中有一处池塘,盛夏中粉荷绽放,连微风中都带着荷香,池上是蜿蜒曲折的木桥,隔着几步路便有一座凉亭,桥连接着两个半月拱形的小门,那场景她长大了还记得。

  聂莺歌瞧着她编织着傀儡丝,便觉她又在戏弄自己,有些不耐烦,秦芸说道:“好了好了!你且瞧着!”傀儡丝渐渐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最后变成了秦芸记忆中的模样。

  “这是荷池园?”

  秦芸点点头,她年纪还是小入幻宗不久,能还原成这个程度她都有些骄傲呢!她惋惜道:“可惜龙仙门前几年被灭,怕是看不到这种景色了。”

  “拜师幻宗可有什么规矩?”

  “规矩倒不是很多,不如你问问师兄吧!”她引着聂莺歌入了幻宗。

  没想到成了聂莺歌噩梦的开始,那个时候江湖依旧争斗不断,在她刚学幻术不久,因宗门争斗被卷入其中,她被人掳走了。

  抓她的人是个满脸刀疤的男子,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面目模样,聂莺歌惊恐的瞧着那个人,手脚被绑的她只能一点一点退后,最后缩在角落之中。

  “没想到幻宗还有这样的美人!”榕席捏起聂莺歌的下巴,她躲闪不得。

  那段记忆最为痛苦黑暗,她不愿想起,满身伤痕的她被关在地下宫殿中,那宫殿中牢笼无数被错落悬浮在空中,她清楚看到殿正中央圆台上,榕席握着一把刀在取一个男子侧颈的鲜血,将鲜血淋在他旁边衣衫褴褛的骷髅身上。

  男子的伤口立马冒出黑烟,他疼到满地打滚,咬着牙骂道:“榕席你不得好死!残害我正派宗门弟子,你不得好死!”

  榕席习以为常毫不在意,说道:“拖出去,下一个。”

  这是最阴险的傀儡术,会伤及生命,发狂便会伤人,她是幻宗第一个被榕席捉住的弟子,为保宗门之名,她被流放昆仑,身上铐着锁链像犯人一样,被同门师兄用鞭驱赶。

  她哀求道:“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要如此残忍对我?”

  “哼,怪就怪你自己学艺不精,连榕席的手下都打不过,亏你曾经还是龙仙门门主之女!被灭了门活该!”又一鞭狠狠落在她的身上。

  她赤脚走在冰天雪地之中,脚上冻裂的寒伤鲜血不断渗出,在冰上留下一串血印。

  她摇摇晃晃走在寒风中,不断问道:弱小难道就该被灭门么?弱小难道就该被欺么?既然如此,弱小便是错,那便一错到底。

  她双目赤红,寒霜加身,她轻轻一动锁链便碎了,弱小既然是被欺的理由,那眼前的这个人更该死,她冷笑着手刃了那个人,消失在冰天雪地中。

  洛霄喻窥视了她的过往,聂莺歌在昏迷中缓缓落下两行泪,他的第三针却迟迟下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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