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你说散伙就散伙?

作者: 晚客 字数:3954

  傅汐月望着李长瞻认真的表情,下意识的想要撇开目光,不与他对视。

  李长瞻抓着傅汐月的手紧了紧,声音继续在她的耳边响起:“你心中到底在顾虑什么?”

  傅汐月低下头没作声,使劲想要把手从李长瞻手中挣脱出来。

  “小月。”李长瞻又喊她。

  他以往可没有这么亲密的叫过她。

  傅汐月没有回应,还是在挣扎,李长瞻不想弄痛它,松开了手,傅汐月反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李长瞻,我也有话同你说,”她声音闷闷的,忽然开了口。

  “什么话?”

  略一抬眸,一双充满期冀的狭长好看的凤眼撞进视野里,撞得她的心一慌,忙又躲开视线。

  “我……逛完明华城,我……我们散伙吧!”

  她匆匆说完这句话,逃也似的松开牵马的手,转身跑开。

  李长瞻脸上浅淡的笑意僵在脸上,怔了半晌才明白傅汐月到底对他说了一句什么话。

  想明白的那一刻,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被人掏了出去,空落落的却沉重的无以复加。

  傅汐月甩下李长瞻跑开后,一颗心也不知怎么了,跳得厉害,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但又有些闷闷的,好像要喘不动气似的,跑了没多远,便觉得累得不行,只好停下来疾走。

  低着头往前一个劲的走,脚下的砂石变得渐渐模糊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挡在眼前,让她看不清路。

  傅汐月抬手揉了揉眼睛,手背上湿润润的一片。

  她呆呆的望着手背上的眼泪,发了一会愣,忽然大声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往前走。

  从她身边路过的几个行人震惊的望着她,小声的议论道:“哭成这个样子,是家里死了什么人吧!”

  她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难过和委屈,哭了半晌,路上也没什么人理她,累了,才慢慢收了声,小声抽噎起来。

  一声轻笑从身后响起,傅汐月一边揉着红肿的眼睛一边慢慢的回头。

  小红马高傲的仰着头,冲她打了个响鼻,甩着舒顺的马尾斜睨着她,马背上,李长瞻唇边带笑,正眼神温和的俯视着她。

  “散伙就散伙,你哭什么?”

  傅汐月回头看到李长瞻的身影,心里的难受原本是好些了的,听他这么一说,心中那股难受劲又往心头钻,嘴边一瞥,扭回头又开始“呜呜”哭起来。

  李长瞻有点没奈何,从马背上快下来,三步并作两步撵上了她,蛮横的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

  “上马吧!你还打算走回明华城不成?”

  傅汐月瞥了一眼小红马,有点动摇,犹豫了片刻,还是想走。

  李长瞻不答应,强行把她推搡着坐到了马背上,他自己倒是不上去,在下面牵着马慢悠悠的走。

  傅汐月望着李长瞻的背影,心里的那滋味真的是说不上来,酸溜溜的,苦涩涩的。

  她抽着鼻子,也不知道该跟李长瞻说点什么了,好像说什么都不妥。

  身后抽抽搭搭的声音,让李长瞻忍不住的想要发笑,真是不明白她这小脑袋瓜子里想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明明不想跟他散伙,偏偏要把自己别到这个份上。

  李长瞻想到这些就忍不住的摇头叹气。

  “莫哭了,明华城不是还没有逛完吗?再说了,你说散伙就散伙啊?”

  李长瞻回头看着泪眼汪汪哭唧唧的傅汐月笑道:“我还没同意呢!”

  “我不让你跟着,你还能生赖着我吗?”傅汐月扁着嘴,这时候还不忘跟李长瞻呛上两句。

  “生赖着你怎么了,这一路上吃我的住我的,我就说是找你讨债,官府都不会抓我!旁人眼里,没准你就是我的夫人。”

  傅汐月脸一红,气道:“你在胡说,拔了你的舌头。”

  李长瞻笑了,又问:“好,我不胡说,那你给我一个散伙的理由,这个总不过分吧!”

  傅汐月又开始闷头不语,半晌才支支吾吾很没底气的道:“我想去找刘珣,你又不会武功,只能拖后腿。”

  李长瞻嘴角狠狠一抽,这还真是个理由,难为她这小脑袋瓜子搜肠刮肚半天找了这个个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的说辞。

  “谁说找人一定要打架,就不能智取吗?”

  “万一遇上危险怎么办,就像那回在裴城……”傅汐月下意识的认真起来,弓着身子道。

  “裴城咱们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而且没有准备,今回不一样了,咱们有帮手了。”李长瞻淡然道。

  傅汐月听进去了,伏在马背上想要凑近李长瞻一点,问他:“帮手?谁?”

  李长瞻侧头看了她一眼,故意卖关子:“就不告诉你!”

  临近傍晚时候,两人回了明华城的客栈,因为傅汐月提出散伙的这件事,尽管路上两人和缓了气氛,但彼此心中还是好像梗上了什么东西,总觉得说不上哪里有点不自在。

  面对面吃了一顿沉默的晚餐之后,傅汐月便一声不吭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小木桌子上放着两摞高高的草药包,格外的显眼,傅汐月望着望着,又发了呆,鼻子一酸,眼泪又要往下砸,她赶紧揉了揉鼻子,把眼泪水忍了回去。

  要是没这病该多好,她暗暗的想。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她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够活的更长一些。

  月上中天,傅汐月却又辗转难眠,又是失眠的一晚,她最近似乎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睡不好觉。

  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傅汐月也不再挣扎了,索性又披了衣裳下了床,想去院子走走。

  轻轻拉开门,忽然间一股宁和淡雅的香气从门缝中扑面而来,紧接着一个漆黑的人影蓦地出现在门外。

  傅汐月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挥起了拳头,可是这一拳还没打出去,她就看清了门外那人影的脸。

  李长瞻捧着个香炉,站在门口,手正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傅汐月松了口气,放下了举起的手,瞪着他道:“三更半夜的你跑来敲我的房门做什么?”

  李长瞻笑脸盈盈,轻声问道:“你翻身动静太大,是不是失眠了?我跟楼下掌柜要的安神香,试试?”

  傅汐月一怔,从他手里接过安神香,耳朵有点发热,小声对他道了句:“谢谢。”

  李长瞻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用客气,主要是你这样有点影响别人休息。”

  傅汐月刚才的娇羞转瞬冰冻在脸上,冲他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哐啷”毫不留情的合上了门。

  天色更晚了,李长瞻送来的安神香很好闻,似乎也很有效果,傅汐月也不知道怎么的,迷迷糊糊还真的睡了过去。

  一只耳朵贴在傅汐月的门缝上听了半天,确定里面人沉睡的呼吸声很均匀了,才慢慢地呼出了悬在嗓子眼的一口气。

  李长瞻蹑手蹑脚的离开傅汐月的门边,整了整衣襟,下了楼,从客栈后门走了出去。

  出后门钻了两条巷子,在离客栈并不远的地方,一户人家屋里亮着一盏柔和昏黄的油灯。

  子时过了,这个时辰还亮着灯的人家多少都有点奇怪,李长瞻就在这奇怪的人家门口住了脚,轻轻扣了三声门。

  立马便有人从里面将门拉开了:“你怎么现在才来,再等会天都亮了。”

  门一开,里面的人便将他拽了进去,忍不住冲他吐槽道。

  “没办法,傅汐月今晚失眠了,半宿没睡,我在送她的安神香里撒了点迷香才让她睡着的。”

  “呵!真有你的!”

  漆黑的夜里,两道人影并排着,边说着话边往屋内走。

  进屋门,豆大的灯火映亮了李长瞻身边人的脸,清隽轻佻的一张脸,是连明玉。

  “我告诉你,你带回来这姑娘可真不是省油的灯,我洒了大把人在猎场里找她,最后你猜让谁给找出来的?”

  连明玉没等李长瞻迈进门,就已经急不可耐的跟他说起昨日发生的事情了。

  李长瞻只瞧见傅汐月回来了,这时候也不紧张了,随意问道:“谁啊?”

  连明玉在屋内那张圆木桌边坐下,手指敲着桌面道:“你家老子!”

  李长瞻掀袍的动作一顿,来了点兴趣:“怎么回事?”

  “陛下把这丫头当成了大臣进献的美人带回来了,要找是什么人干的,还要审这丫头,我一看没办法,这能出面揽下来,你爹罚了我一年的俸禄呢!”连明玉不服气的道,“这张我记你头上,回头你赔我!”

  李长瞻轻笑道:“行,劳你费心了,回头赔你。”

  连明玉满意了,却听李长瞻不合时宜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要你点钱还心疼了?”

  李长瞻苦涩的摇摇头,道:“不关你的事,是这丫头也不知怎么想的,昨天回来的路上忽然跟我说要散伙。”

  “散伙?跟你闹着玩的吧!”连明玉没当回事,当玩笑说道。

  李长瞻又摇了摇头:“我看不像,但她好像有事情在故意瞒着我。”

  “要我帮你查查?”连明玉狐狸眼一眯。

  李长瞻连忙摆手:“不用,我来找你可不是说这些的,三个月之前有人往帝都送了一枚梁王府的官银,这件事你可有耳闻?”

  “当然有!”一听这事,连明玉反应还挺大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大门不走非要隔着院墙往里面扔,砸在我脑袋上,到现在还有个包,我捡起来看是个银子,还有点问题,才没有找人追究。”

  连明玉愤愤的说着,李长瞻的神情有点懵,没想到杨景文办事居然这么莽,把证物直接奔着靖安王府小王爷头上甩,他也是古今第一人了吧!

  连明玉完,才回过神,纳闷的问李长瞻:“这事你也听说了?”

  李长瞻笑容有点僵硬:“其实这银子,是我先发现的。”

  连明玉始料未及,李长瞻便将整件事情来龙去脉同他讲了,唯独隐瞒了杨景文送银子这件事,他也怕连明玉这随便的性子,指不准真找人揍一顿杨景文出气。

  “这事说真的,不用问陛下,我都看得明白,陛下不是不管,实在是于朝廷而言,青玉早就没什么威胁了,这玩意比鸡肋还鸡肋,你啃它做什么?”连明玉托着腮,望着李长瞻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絮絮叨叨说着。

  “你以为梁王做得那些事陛下不知道吗?你父王精明的跟狐狸似的,什么事能瞒过他的眼,青玉早些年被打压的早就只剩个空乏的皮囊了,根本成不了大事,也就梁王拿着当宝贝,还以为能收了你父王这千年老妖。”

  说这话的时候,李长瞻忽然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这话要说别人耳朵里,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连明玉冤枉:“这千年老妖可是当年你跟我形容的,要砍也是你先来。”

  李长瞻理亏,败下阵来,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件事你们不会上心,不过老家伙也不会真的什么都不做,肯定暗地里查了,你帮我看看去,我就是想知道青玉那帮人到底在什么地方。”

  “这么执着?是有仇?”

  “嗯。”李长瞻闷声应道,“他们打伤了傅汐月。”

  连明玉吃了一惊:“就这?”

  “这就够了。”李长瞻站起了身,“有消息了就通知我,再不回去,天就真亮了。”

  连明玉感到无奈:“你交代的事我哪回没给你办好,也就你这没良心的出去这么多年,回来连跟我聊天的功夫都没有,小心我一个不乐意,跑山里隐居去。”

  李长瞻边走边回头笑他:“就你?耐得住清闲?”

  连明玉梗着脖子道:“耐得住。”

  一串清朗的笑声从李长瞻的方向传过来,他才不信他这性子能耐住清闲,那可真是太阳打西面出来了。

  少年颀长俊逸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夜色里,东天也渐渐浮起鱼肚白。

  连明玉倚在门边,唇边笑意浅淡。

  “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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