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绕过地上的葭澍,向皇上屈膝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看了看葭澍,笑着扶起皇后:“起来吧,朕来看看溪儿,没想到皇后也在这儿。”
“左丘葭澍,见到皇上还不行礼吗?”皇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葭澍。
葭澍默默将所有书收拾起来,缓缓起身:“皇上吉祥。”
皇后本想再斥责她,可又不想让她再待在皇上面前,她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走吧,立刻离开皇宫。”
葭澍眉眼含笑,凉薄如水:“多谢娘娘。”
葭澍才走出两步,皇上突然道:“你怀中抱的是什么书?”
皇后抢着答道:“皇上!臣妾方才已经问过了,左丘葭澍不肯告诉臣妾。”
葭澍回头答道:“皇后娘娘见过世间所有奇珍异宝,难不成还稀罕奴婢的一点小玩意儿?”
皇后被她这话堵得一时无法回答,皇上却笑了:“朕见你刚进宫的时候没有拿这些书,你进宫是为了取它们吗?”
“是。”葭澍平静答道。
皇后拽拽皇上的衣袖:“皇上不是来看溪儿的吗?与她说这么多话做什么?”说着狠狠瞪了葭澍一眼。
葭澍目光缓缓从皇上脸上划过,带了一分不易察觉的微笑,妖娆绽放出光华,令人无法移开视线,却又不敢直视。
皇上愣了愣,刚想开口叫住离开的葭澍,却见皇后正一脸不悦地看着自己,只得无奈一笑:“皇后怎么又小气了起来?你不是说想让朕选秀吗?”
皇后撒娇似的哼了一声:“选秀可以,左丘氏不行!她曾是先帝的妃子!”
“可朕还没问她千宁川辰在哪里啊。”皇上想了想道。
皇后道:“不必问了,他活不了多久的。”
葭澍抱着那些书回到客栈的时候,月瞳正准备出去打听消息,见她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你可算回来了!都快急死我了!”
葭澍微微一笑,坐到了榻上,将书全部拿了出来:“差点就回不来了。”
“出什么事了?”月瞳问道。
葭澍将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月瞳捂着心口道:“真是九死一生啊!你居然能活着出来。”
“可是这书被皇后撕成两半了。”葭澍心疼地将书拼在一起,“只能勉强这样看了。”
月瞳犹豫了一下道:“葭澍,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但是你听了以后不要太激动。”
葭澍含笑看她:“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今天早上,他来到这个客栈找你,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我告诉他你不在,他托我转告你,其实你的额娘没有死,他当时没有杀她,而是把她放了,也不知如今在什么地方。”月瞳口中的“他”就是先帝千宁川辰。
葭澍震惊地看着她,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飞速奔流:“你说什么?我额娘还活着?”
“他是这么说的。”月瞳顿了顿,“你可要去找你额娘吗?”
葭澍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这是当然,我必须找到额娘!”
玦秋在一旁道:“小姐,这茫茫人海,去哪儿找啊?”
绛雪也道:“是啊,咱们如今只是平民身份,连个告示都没有权力发,怎么能找得到老夫人?”
葭澍眼中的光芒暗了一些:“那……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一时间四人都沉默了。月瞳低声道:“本来我也不抱希望,但是你刚才跟我说了你进宫后的事情,我现在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
“说来听听。”葭澍转头看她。
“我觉得皇上似乎对你有意,何况你如此美貌,即便皇上无意你也能让他注意到你。何不趁此机会……”月瞳建议道。
葭澍愣了愣:“可是我曾是先帝的歆妃,怎么能委身于先帝的兄长?”
玦秋道:“也许,可以不做妃子,只是做个贴身侍女?”
“皇后不会容我的。”葭澍摇了摇头,“让我再想想吧,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的。”
坤宁宫外,整整齐齐地跪着一排宫女太监,每个人都不遗余力地掌自己的嘴,一边打还一边说“奴才该死”、“奴婢该死”。
在这一片噼啪声中,皇后端然坐在正殿里,平静地看着他们。
皇上来到坤宁宫时,看到这副情景,问道:“皇后,出什么事了了?”
皇后起身道:“今早臣妾的妹妹出宫散心,臣妾让这些奴才陪伴看管,可谁知这些奴才好没用,竟让她逃了。”
“既如此,杀了他们也就是了,何苦让他们扰了坤宁宫的清净?”皇上没有再回头,直接向内室走去。
皇后含笑道:“没听见皇上说的吗?全部处死。”
先皇后胡言韵,此刻已经偷偷逃离了紫禁城,而自己现在具体在哪里,她也不知道。她原本想逃回自己家中,可是却找不到回家的路。
言韵找了一套别人扔在路边的衣裙换上,又将钗环解下,长发散乱垂下,她不能被抓回宫去,绝不能。
“求求各位公子小姐行行好,赏老婆子一口吃的吧,我好几天没东西吃了……”
言韵一转头,看到一个老妇人跪在街边乞讨。她跪在地上,伸手抓住过路之人的衣摆,苦苦哀求。而那些路人要么不耐烦地扔一个铜板在她脸上,要么干脆一脚踹开。
言韵不由心下一软,她走上前去,给了老妇人一锭银子。
老妇人猛地抬头,看清了言韵的脸,双目圆睁。她用嘴型说出了两个字:“皇后。”
言韵愣了愣,惊恐万分,起身逃离。老妇人也追了上来,气喘吁吁跟在她后面。
她们跑到没有地人烟的地方时,老妇人唤道:“皇后娘娘!你别害怕,我不会害你!我是左丘葭澍的额娘!”
言韵闻言,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老妇人跑到了她的面前,仿佛怕她不信,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是左丘葭澍的额娘,先皇没有杀我,他把我放了。皇后,澍儿还活着吗?她现在在哪里吗?”
言韵摇摇头:“她还活着,但我不知道她在哪儿,我也是刚从皇宫里逃出来的。”
“湘潭王当了皇上,而你是先皇的皇后,他肯定不会放过你的。”葭澍额娘担忧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无处可逃啊。”
言韵道:“我们一定要先找到左丘葭澍,她现在的处境也很危险。”
此时的葭澍也在寻找自己的额娘,只可惜遍寻无果。
月瞳又道:“葭澍,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葭澍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愿意考虑,只是……我真的不能这么做。你想想,从前的湘妃她们,若不是皇上倒了,我们何尝有能力与她们为敌?我们被她们迫害得家破人亡而无力抵抗,这都是惨痛的教训啊。如今的皇后,心机何等深沉,湘妃姀婉仪和她一比,不堪一击,我若是入宫,岂不是自寻死路。”
月瞳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么说你还是认真想过的。可是,葭澍,你真的准备像现在这样一辈子过逃难一样的生活?”
“我只想平静地过一辈子。”葭澍在河边找了块石头坐下,“那些勾心斗角,我怕了,我没那个本事跟皇后斗。”
“树欲静而风不止。”月瞳跟了上去,“你就算不想斗,皇后也未必会放过你。等到她把你抓回宫里去,你就真的没有还手之力了。”
“你看,那水里有那么多鱼。”葭澍伸手指了指,“你羡慕它们吗?无忧无虑的。”
月瞳道:“它们的忧虑,你也未必知道。”
“你有没有后悔过?后悔不该帮皇后做那些事。”葭澍若有所思问道。
月瞳斩钉截铁答道:“没有。”
葭澍幽幽长叹:“我后悔了。那个时候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现在想来,我似乎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
“所以呢?”月瞳问道。
“所以……”葭澍站起来转身看向她,墨瞳氤氲雾霭似若江南烟雨色,漫入笑靥迷离芳华,“所以我不想再被人随意摆布利用了,我要把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从今往后,我为刀俎,人为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