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腾远站在休息厅的窗前,透过茶色的玻璃看外面的世界——有点灰,有点暗。拥挤的人流如一条长长的带子般缓缓而有序的移动着。
C省地处边塞,地广人稀,除了周末,平日里街上行人很少,整个城市安静而平和。习惯了那里的清静,再到这里,看着满世界的人与车,便觉有些燥了。
忽的便见他用拿着手机的手轻轻的碰触了一下鼻尖,浅浅的笑了:“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儿了,看你这么专注,没打搅你。”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
李腾远转过身:“辉子跟你说了?”
“我以为这么多年,你终于知道你是爱她的;我以为你的清心寡欲是为了她。”男人的口气里有了几分责怪。
“清心寡欲不是为了谁,只是没有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李腾远云淡风轻的答到。
“她呢?难道只是做为一个过错存在?”男人有些愠怒的问道。
“你不是最清楚吗?”李腾远看着他的眼睛笑着,却没有一丝温度。
“她就是一蠢女人,明知道你不爱她,却还要往火坑里跳。以为时间能让你爱上她,却不知道你根本就冷血、没心。”男人有些暴躁的说道。
许多年了,他自觉自已的心境早已达到了处变不惊的地步,可是每每遇到她的事,他还是抑止不住的暴走。
“苦了那些好纸了,再怎么练,也达不到老爷子的境界。”李腾远没看他,将目光定在角落的一盆花上闲闲的说道。
“别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的阴毒、无情。”男人不奈的挥挥手在原地踱了两步。
李腾远无所谓的笑了:“你跟余太子联手了?”
男人残忍的笑了:“打败你不用跟任何人联手。我跟他不过有相同的利益罢了,再说我对他没什么兴趣。”停了一下,忽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笑了开来:“不过我对他那个表弟倒是蛮有兴趣的。”
“周磊?”
“能想像出一个双手沾满兄长鲜血的男人却长着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吗?”男人斜了眼看李腾远。
李腾远把玩着手里的手机:“嗯,这种男人很危险。不过他应该有他的无可奈何吧。”
“对了,为什么非要得到那块地?”男人话锋一转问道。
“不过是想送她做结婚礼物的。”李腾远嘴角挂了抹隐隐的笑。
“你当真的要娶她?”
“这便如何是好,叶光?”李腾远收回游移在角落里的目光,有些无奈却是认真的看向眼前的男人:“她在这里。”李腾远用手指着自已的心脏。
叫叶光的男人沉默了片刻问:“打算在那块地上盖什么。”
李腾远温暖的笑了,隔着叶刚像是在看另一个人,微眯了双眼娓娓说道:“她不太谙世事,待人做事比较率真。喜静,不大善于跟人交际应酬。以为自已能保护自已,却总是受伤。看着冷漠、清高,实则却最侠义热心。总是想找寻安全感,却最缺安全感。原本想着把那里拍下来送她。让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能踏实的拥有一方属于自已的天地,由着她想怎么玩,怎么折腾都好。”
想想,李腾远又笑了:“女人有时候很奇怪,明明你可以给她安全感,你可以让她依靠,给她庇护。可是她们却觉的什么都不如牢牢的把物质攥到手里来的实惠、安全。”
想想,李腾远又摇了摇头。
“十几个亿就为了让她玩儿?你怕是疯了吧。”叶光低吼道。
“她开心就好。”
“烽火戏诸候,你离那个昏君不远了。”叶光咬牙切齿的说道。
“呵呵,我现在只怕自已不够太宠她、太爱她。”
“什么样的女人?让你爱的跟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般的愚蠢。”叶光撇撇嘴鄙视的看他。
“不过是个普通女人罢了。”李腾远无视他的态度,淡淡的说道。
“找我什么事?不会就为了谈她吧。”
“今天来本想着跟你商量一下那块地的用处,看你现在这副昏君样,我看还是跟余太子合作比较靠谱。”
“呵呵,跟我合作,不怕我算计你?”
“我所有的东西都是小远的。”叶光无所谓的说道。
“呵,有长进,现在也学会要挟了。”
“近墨者黑,跟你呆久了,什么都学了点。”
“小远好吗?”
“大学快毕业了。最近正在申请去斯坦福大学深造。”叶光有些骄傲的说道。
“这小子,最近一直没有电话。”
“呵呵,他知道你在把妹,忙嘛。”叶光调侃他:“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等一下。”
“什么事。”
“你刚才说的合作的事,是怎么个合作方式。”
“你有兴趣?找个时间,我们好好谈谈。”
“好的。我最近一周都在C城。”
“嗯,走了。”说完叶光头也没回的走了。
看着叶光远去的背影,李腾远嘴角擒了一抹笑。他跟叶光的关系很难说是敌是友。从小一个大院长大。院里的孩子分了两派,一派跟着李腾远混,一派跟着叶光打天下。双方也曾发生过很多次战争,可是身强马壮的叶光一派却没有占了什么便宜,相反却是李腾远他们屡屡都能反败为胜,甚至有几次打的叶刚一派居然有人自动投诚,要求加入李腾远派系。
虽然跟叶辉是亲兄弟,可是叶辉却多半时间宁愿跟在李腾远屁股后面做小喽啰。
由此叶光一直认为李腾远在里面一定是使了阴招,不然不会搞的他有些众叛亲离,连自已的亲弟弟都不愿加入自已一派。
他一直深爱着李腾远的亡妻谢灵灵,也知道谢灵灵对李腾远一往情深,更知道谢灵灵为了能嫁给李腾远在里面没少做手脚,而自已为了讨好佳人也曾是帮凶一枚。最后逼的李腾远不得不娶了她。
前尘往事,现在想来,都是年少惹的祸。
后来在李腾远与谢灵灵的婚礼上喝的酩酊大醉,隔日便去了异国他乡。
再后来见他是在谢灵灵的葬礼上,他哭的悲痛欲绝。抓着李腾远的衣领责问他为什么不能对她好点。一定是他的冷漠与无视才让她这般的早逝。
李腾远无言,虽然不爱她,但是却一直在履行着一个好丈夫的义务。虽然对他们曾经的算计也恨过。可是看现在的他如此的悲怆,他却只剩下同情。
现在想来,也许不单单是在哭张灵灵,更是哭他们的年少无知、青葱岁月吧。
也或许那不是哭,是祭:祭人祭事祭岁月。
再走时,他要求看看那个孩子。李腾远将那个不足月的孩子抱给他。他贪婪的看着,目光幽远且痛苦。
“我所有的东西都被你抢走了,我所有的东西都被你抢走了••••••”抱着孩子,他喃喃的低语。
看他痴狂的样子,李腾远怕他伤着孩子,从他怀里抢过孩子。小东西根本不知道流转在大人间的那种微妙的气氛,犹自酣然大睡。
“我想跟你要样东西。”叶光沉默了片刻咬咬牙说道。
“如果跟这个孩子有关的那就别提了。”李腾远冷漠的说道。
虽然不爱他的母亲,可是这个孩子却是自已的亲骨肉。他没有那么伟大,为了慰藉别人的相思让自已父子分离。
“呵呵呵,李腾远,我们之间的战争没有结束。”叶光红了眼睛有些狰狞了面孔说道。
“那就放马过来吧。”看着孩子粉嫩嫩的小脸,李腾远漫不经心的答道。
“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你自以为是的清高,你的假正经,你的无所谓、不在乎。你的与世无争,你的漫不经心,都让我厌恶。凭什么,凭什么你不挣不抢,到头来什么都是你的。凭什么。知道我有多想撕掉你那张虚伪的面具吗?知道我有多想挖出你的心看看,不,你根本就是没心。你知不知道你的骨子里充满了自私、狡诈、阴狠、无情。李腾远,你记住,我叶光这一生必与你为敌。”说完头也没回的走了。
李腾远抱着孩子站在暮秋的夕阳里,看着叶光孤独而悲壮的背影渐渐与地平线融合交汇,然后消失。
人活着本就很累,可是当你拥有更多却又什么也割舍不了时便会更累。李腾远希望孩子将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便没有烦恼。于是给孩子起名李梧,梧通无。他希望孩子将来一无所有,不会被太多的身外物羁绊,活的无忧无虑。
小名就叫小远。
小远十五岁那年,李腾远把父辈的事挑了些情节讲给了他。
然后他知道了曾有个叔叔为了妈妈终身未娶;
然后他知道了那个叔叔一直客居异国。每到妈妈忌日的时候便会回来,静静的在妈妈的墓前坐一坐,临走时放一束玫瑰。
依稀的,他似记的自已曾远远的看过,只是未曾走近。
他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爸爸会不嫉妒。也许只因他的优秀与出色,似这个世上便再无人能出其左右。
对于妈妈他没有记忆,唯有的只是来自相册里已经有些发黄的老照片。照片上的妈妈很美,美的高傲而自信。
再后来见到叶光本人,看叶光悲怆而孤寂的背影;看叶光看自已时失魂落魄的样子,孩子幼小的心里便盈满了怜惜与不忍。
于是便在某一日,跟李腾远提出想去国外陪叶光。
孩子的观点居然跟叶刚一样,那就是他什么都有了,可是叶光却一无所有,除了小远。
这也许便是缘份吧。
想了几天,李腾远同意了孩子的请求。
他还记得他问叶光愿不愿意小远去国外陪他时,叶光的激动与手足无措的样子。临了却还较着劲的跟他说:“是不是被我重创了,想用孩子来缓和我们的关系?别指望。小远跟我出国,但是我们的恩怨依然在。
李腾远看他别扭的样子有些有趣的笑了。他所谓的重创对于自已不过九牛一毛罢了,更何况很多时候都是自已有意避让。不然凭他的财力,早被李腾远吞了。
没人知道外公给他留了多少财产,那相当于半个王国。
时至今日,他依然如此,凡是能打击李腾远的机会,他绝不会错过。但是在事关李腾远生死攸关的大事上他却从不参与。
这便是叶光,感情上永远拿不起放不下,处事上却永远光明磊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