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盛世悲欢

作者: 不知颜 字数:2057

  江南的宅子里,小小的无欢坐在老槐树下数着落叶,他已经等了一个时辰,哥哥已经走了很多天了,无欢知道他等不到哥哥的,可骨子里的偏执让他留在这里,哪怕即将面对的是最残酷的死刑。

  “哥,无欢不能等你了,你回来看不见无欢一定不要生无欢的气好不好……”

  在祭祀使进门之前,无欢对着大树说了许多话,大树的另一边,有一个稍大些的少年死死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哥,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无欢跟在祭祀使身后往外走,快出大门的时候,他转身大喊了一声,笑容明亮,大门被关死的那一刻,大树后的少年再也忍不住的跑了出来,撞开拦住他的小厮们,冲出大门只看到渐行渐远的马车,他发疯似的追着马车跑,一边跑一边喊着“弟弟……弟弟……”

  跑过了一条街,马车突然加速消失在少年的眼中,脚下不知被什么拌了一下,少年摔倒在地上,胳膊火辣辣的疼,额头磕青了一片,他就趴在那里呆呆的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像是傻了一样。

  只是嘴里还在喊着“弟弟……弟弟……”许多的行人看着这一场兄弟离散,却没有一人敢说什么,若家是个大家族,偏生在江南,世代书香却偏偏与皇权撇不清道不明,谁让他家出的多是谋臣呢,更凑巧的是一旦有人入世,定是乱世。

  以至于谣言不断,甚至有人说,若家是救世的功臣,也是乱世的祸星。

  其实这话也没错,追究起来,无论哪朝哪代都可以看到若家人的影子,是而许多大家族衰败的时候,若家依旧稳居江南,赏赐不断,更是许多皇子公主的求学之所。

  天元七年,初雪。

  这注定是一个难忘的日子,若家嫡子若卿歌失去了他唯一的弟弟,因为帝最宠爱的小皇子得了怪病,需要一个人为他换血易命,为了保全他,他的家族舍弃了他的弟弟,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唯一的弟弟被带走,连一句再见都没说出口。

  若无欢坐在马车里捧着热乎乎的煎饼,小口的吹着气,小心翼翼的吃到了第一口,满足的眯起眼睛,含在嘴里很久才舍得咽下去,没有吃第二口,偷偷把煎饼包好藏进衣襟里,他要留着带回去给哥哥吃。

  这一路上他已经攒了很多东西,小小的糖人,纸折的小花灯……但凡是家里没见过的他都偷偷藏了起来,若家家规很严,从开蒙就要开始学习,除了吃饭睡觉,根本没有时间出去玩,他不止一次听人说生在若家是天大的富贵。

  “哥哥,我要死了,可以帮我把这个包裹送给我哥哥么?”

  小小的无欢在马车停顿休息的时候,鼓足勇气走到了一个祭祀使身边,这人和其他人不一样,镶金边的白袍上绣着金蕊白花的荼靡,很好看,若无欢在书上看见过这种花。

  “好!”宫泽看着那双透亮如水的眼睛,动了恻隐之心,接过那个小小的包裹,他没有告诉若无欢的是这个包裹永远不会被交到若卿歌手里,因为若家的人不会允许一个死人干扰他们的小家主。

  “哥哥,你是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若无欢开心的笑,童颜稚语让宫泽的心跳漏了一瞬,随即低头隐去了唇边那抹冷意。

  如果他是好人就不会助纣为虐,如果他是好人就不会放任这样一个孩子去送死,还是他亲自护送!

  红墙宫门近在眼前,宫泽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蹲在若无欢面前,咬破自己的手指在他的眉心点了一抹红,然后抱起他以最快的速度向宫门跑去,随行的祭祀使仿佛没看见一般,这世上谁都会背叛,但宫泽不会,因为他的命就在宫城里。

  “哥哥,我们要去哪里?。”被抱在怀里的若无欢一双小手紧紧搂着宫泽的脖子,一张小脸吓得发白,却还是故作镇定的样子看的宫泽又好笑又心疼,这孩子和他的弟弟一般大小,想起自家弟弟顽劣不堪的样子宫泽脑中只浮现了一句话,天道不公!

  “……哥哥……哥哥……”若无欢动了动耳朵,他好像听到了哭声,和他离开家时,哥哥喊他的哭声是一样的。

  “我要下去!”若无欢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身子往下探,吓得宫泽赶紧落地,颇为无奈的看着院子里的老槐树,这小祖宗可真会选地方。

  ——乾坤宫——

  这可是帝亲手所提的名字,住在里面的自然是帝最疼爱的皇子,年仅三岁却命定早夭的七皇子,帝天澈。

  若无欢寻着哭声找到了坐在草丛里的帝天澈,小小的孩子不过三岁,比他还小了四岁呢,若无欢想到了江南的老宅子,从得知他被帝选中做献祭人选到他离开,没有一个人哭过,没有一个人为他哭过一声,哪怕是若卿歌他的亲哥哥哭的也不全是他。

  “摔疼了么?”若无欢一边想一边伸手把坐在地上的帝天澈抱起来,放到树下的秋千上,他和这个孩子是有缘的,若无欢的直觉是这么告诉他的,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毕竟孽缘也是缘!

  “哥哥……哥哥的风筝……”帝天澈指着树上的风筝,抽噎的厉害,若无欢抬头看了一眼很高的大树,又低头看眼自己的小短腿,沉默了一下,突然笑了,他从怀中取出自己的白帕子替帝天澈擦了擦脏兮兮的小脸,然后摸着他的头说“没事,我替你拿!”

  很久以后,长大的两个人回想起这一幕,都不禁失笑,还真是一语成谶啊!

  宫泽看着若无欢笨拙爬树的动作,刚想说什么,强大的威压加诸在身,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一抹雪白的影从他身边走过,紫龙纹在阳光下栩栩如生,那是一个年轻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这人是他的主,也是天下的王。

  帝走到小天澈身边坐下,和他一起仰头看着爬树的若无欢,唇边扬起的弧度在这正午的阳光下,让被迫旁观的宫澈煞白了脸色,一股寒意从脚底爬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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