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黄色的路灯把人的影子拉长，路边的灌木丛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许皎走在前面，低头望着脚下的水泥路，腕表的指针颤颤巍巍地往十一点的方向走，离这一天结束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
谢知意盯着许皎的背影，那人踢着脚下不存在的石头，娇娇小小的一个，融在这月色中，背对着他朝前走。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拽的死死的，深呼一口气，谢知意向前面的人喊。
“许皎皎。”
许皎只愣了一秒就回过头，月光下，谢知意眼眸中泛着光芒，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东西拽紧在手心，快步走到许皎面前，把东西放在了她手里。
昏暗的灯光下，许皎看清了手上的东西，一根项链，也不算，红色的编织线穿着一颗普通的石子，石子打磨成光滑的圆形，实在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看许皎有些疑惑，谢知意又说了一句。
“生日礼物。”
许皎翻来覆去的把珠子看了几遍，试图从中找出一点特别的地方，然而很遗憾，什么都没有找到，它就是一颗普通的石子。许皎虽然不解，却也没有说什么，谢知意不会无缘无故送一个没有意义的东西，但他似乎不想解释，许皎只管收起来就好。
“谢谢。”
两人之间的氛围算是缓和了，其实许皎也不想和谢知意闹别扭，却莫名的有些冷场。谢知意帮着许皎把大包小包的礼物搬回了她的房间，又给她说了晚安才离开。
转眼就开学了，谢知意和许皎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生活，谢知意仍旧每天都叫许皎起床，两人依旧踏着最后一道铃声进教室，许皎还是坐在教室前排，手里的笔不停，偶尔和沈晓薇说两句话，或者跟周子冀讨论两道题。谢知意路过她桌子的时候依旧会帮她把水接满，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学习。
许皎在假期给谢知意补的课还是很有效果的，开学来的第一次测试，谢知意就又进步了好几名，稳打稳扎地往前迈步，但离许皎的距离却依旧很远。
高考的压力压在每一位学生身上，墙壁上挂着倒计时的纸册，班长每天都去撕掉一页，每次班长去撕页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望过去，像是在为某种仪式举行注目礼。
许皎写过的试题集堆满了桌子，谢知意每天都要拿去看，看她的解题思路，看答案的解答方法。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教室里老旧的风扇开始运转，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只有写字声的教室里显得异常燥耳。
谢知意的生日就这样过去了，许皎在回家的路上给他买了个小蛋糕，两人顶着大太阳在蛋糕店门口拆开分着吃了，然后谢知意又买来两个甜筒，一人一个，就这样过了谢知意十八岁的生日。
谢知意回家的时候家里还是一片黑暗，手机也没有新的消息提示音，全世界除了许皎，没人记得他的生日，没人知道谢知意在这一天正式满十八岁，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大人了。只是稍微失落了一下，谢知意立马调整好了情绪，其实早该习惯的，从小到大都这样，谢爸爸谢妈妈能。断断续续记起他生日的还真没几年，像今天这样，黑暗迎接他才是正常的。
回到房间，谢知意打开书桌上的台灯，摊开白天没有做完的习题，开始继续解答。楼下，许皎也是同样的动作，白天在教室有一道题愣是解不出来，想来是在教室里太过烦躁静不下心来的原因，拿回家应该能再好好理一理思路。
提起笔正准备重新再好好看一遍题，许皎突然望向窗外，像是想起了什么。拿过放在旁边的手机，拨通了谢知意的电话。
手机震动，谢知意看着来电显示是许皎的名字，按了接通。
“谢知意，你看窗外。”
刚接通，许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听着有些急切。
“看天空。”
谢知意依言照做，今夜空中布满了星星，细细碎碎地铺满了整个夜空，其中一颗格外明亮，让周围的都黯然失色。
“你还记得我们在谢奶奶家里的时候在屋顶上看的星星吗?”
谢知意当然记得，许皎还变了个撇脚的故事哄他，跟哄小孩儿似的。
“你看，最亮的那颗，是不是之前我们说的是谢爷爷的那颗。”
谢知意抬头望过去，其实哪里还记得到底是哪颗，但许皎这么说，谢知意莫名的就打心底里觉得好像就是同一颗，怎么看怎么像。
“嗯。”
沉吟了一小会儿，谢知意回复道。
“我就说嘛。”许皎声音显得有些兴奋。“一定是谢爷爷在天上祝你生日快乐，所以他才会这么亮。”
许皎在那头觉得很神奇，这星星一亮，她开始觉得自己之前编来哄谢知意的话好像有些过于真实了。
谢知意在电话这头却觉得心里暖暖的，不管是真的还是许皎哄他的，他都觉得空荡荡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在铺满星星的夜空下，冰冷的没有人气的房屋里，暖橘色的台灯下映出谢知意脸的轮廓，眉头舒展开来，脸上细小的绒毛触碰着空气里细腻的灰尘，轻轻弹起，轻轻落下。
谢知意觉得胸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跳动，声音放大在整个房间里，从窗口飘出，融进无边的夜色。
许皎跟他轻道晚安，他也回她一句晚安。
脖子上挂着的红绳从衣服里露出来，上面穿着一颗圆形的石子，跟他在许皎生日那天送给许皎的那颗一模一样。
小小的石子安静地躺在谢知意胸口，明明没有什么温度，谢知意却觉得胸口灼的慌。像是皮肤里面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要跳出来了，谢知意急忙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把窗子开到最大，让风吹进房间，晃了晃脑袋，然后坐下继续做题。
夜色闯进谢知意的屋子，月光打在他的背上，少年侧身躺在床上，嘴角向上弯起，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拽着脖子上的红绳，正睡得香甜。